图/hacne 1“卧槽!”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最后半圈的那一刻,我突然在家门口被从身后套上了黑色袋子,发出这句并不礼貌的惊呼的瞬间,我的脑袋上狠命挨了一下子,晕过去的同时,我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。 挣扎着醒来,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黑屋里,脑袋枕着我的旧公文包。 我的脑袋很疼,下意识想要用手揉一揉,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。 我一个住在出租房的穷鬼,居然真的被绑架了。 这个时候应该干什么?我努力回想自己看过的类似的电影电视剧。 绑架的话,应该是图钱吧? 可我每个月都靠家里救济,哪来的余钱? 如果我说我没钱,他们会不会起杀心? 但是如果我说我有钱,实际上却没钱,他们会不会杀了我? ……为什么怎么想都是个死? 我在小黑屋潮湿冰冷的地板上徒劳地滚来滚去,几乎要哭出来。 过了差不多一个世纪,我听见一些声响,有刺眼的光线照进来。 扭动身体,调整姿势之后勉强睁开眼,我看见两个蒙面大汉在靠近。 他们沉默着,气氛比我贴着的地面更冰冷。 “大哥……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,别杀了我就行。”我的声音在发抖。 大汉们沉默着,用黑布蒙住了我的头。 “大哥有事儿好商量……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?”我快要尿裤子了。 大汉们依然沉默着,把我从地上拽起来。 “大哥我上有老下有小,我还不想死啊……”很好,我尿裤子了。 大汉们仍旧沉默着,我的脑袋上又挨了一下。 再醒来的时候,我发现自己穿着干净的西装躺在家门口,手里捏着钥匙。 我看了一下手表——要不是因为当时不断的挣扎,我的手表表面玻璃裂得看不清指针,我都怀疑所谓的绑架是不是我的臆想——现在是10月10日早上八点,正好我出发上班的时间。 挤地铁的时候我努力回想发生的事,但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。 可能……认错人了? 我看了一眼手里用了六七年还没钱换的公文包,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。 “你昨天怎么没来上班?”前台小妹趴在桌子上问我。 “我生病了……”这个时候随便说什么“我被绑架了”这种话总觉得会被当做神经病。 “老杨昨天很生气,他最不喜欢有人莫名其妙翘班了。所以他可能要拿你开刀!”小妹压低声音说道。 拿我开刀?我正要再问些什么,小妹忽然朝我使了个眼色,便低头继续打字去了。 身后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。 我转身过去微笑:“杨总早!” “是小马啊!现在不早了啊!等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啊!有空吗?”老杨的微笑依然非常亲切友好。 “好的杨总!” 2关于之前被绑架的事,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,提心吊胆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后,我终于放松下来。 午餐时间。 和同事大傻约好了一起吃饭,我走向卫生间。 刚好没人,我放心大胆吹起了跑调的口哨。 “卧槽!”我的眼前一黑,脑袋一疼。 醒来时,眼前依然一片漆黑,但是这熟悉的潮湿气味让我明白,这是小黑屋。 手脚依然被捆着,公文包被压在脑袋下面。 ……说起脑袋,这次他们似乎下手更狠了,我头疼欲裂。 我用下巴和膝盖抵着地面,像虾一样一点一点躬起身子让自己坐起来,靠在墙角。 应该是认错人了……吧? 但是认错两次……也太没专业精神了。 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,门突然开了,走进来两个大汉把我架起来。 “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?上次抓的也是我啊!”我不断挣扎着,声音带着哭腔。 两个大汉对视了一眼,又给我脑袋上来了一下。 再醒来的时候,我躺在公司卫生间小便池前,裤裆拉链开着。 大傻走进来偷偷抽烟,看见我的时候烟掉在了地上。 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他问我。 “今天几号,现在几点?”我的表盘全烂了,指针都不知道掉哪儿去了。 大傻掏出手机:“10月12号,中午11点……对了前天约好一起吃午饭的,你特么上了个厕所就玩消失,现在又躺在这儿?!” 我没理他就走了,头疼得厉害。 果不其然,老杨又把我叫去了办公室。 “小马啊……你呢,在公司也干了几年了,我看了下你的业绩,一直以来都是很不错的,工作很努力,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。”老杨和善地笑着。 “谢谢杨总夸奖。”我也笑。 “但是呢——”老杨喝了一口茶,“你最近这个考勤……好像有点问题啊?短短五天,缺勤两次?” 我点头。 “你看,我们公司是一个大家庭,但也是有纪律的,不能随心所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,这样才能和睦相处,共同进步嘛你说是不是?”老杨的门牙上粘着一片绿油油的茶叶。 我又点头。 “你缺勤的这几天,同事帮你加了很多班啊。”老杨用考勤表挡住脸,然后用舌头舔掉了那片茶叶。 “杨总您放心,我一定改!” 但我还是失业了,因为我又莫名其妙在不同地方消失,翘了好几次班。 3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,我鼓起勇气走进了警局。 “你好,我要报案。” “先填个表。”民警翘着二郎腿,甩出来一张纸和一支笔,继续和同事聊天。 五分钟后。 “你说你被绑架了,还被绑了好几次?”这个帅小伙检查了表格,抬起眼皮上下打量着我。 “是。” “麻烦你详细描述一下事发经过。” 五分钟后。 “你有看清绑匪的脸吗?” 我摇头:“都戴着头罩呢。” “对于那个小黑屋,有什么详细些的描述吗?” “就是平常的小黑屋……不大,水泥地面,很潮湿闷热……” “绑匪有没有提出什么赎人的条件?” “没有……都是一声不响隔天就把我送回来。”我都觉得自己像个白痴。 “你平时有什么仇人吗?邻居发生过口角的,或者同事间争执过的也行。”民警已然不耐烦了。 我想了很久,摇头,只能选择和民警干瞪眼。 五分钟后。 “那什么……可能我记错了,我先走了。” 报警一点用处都没有,因为我无法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,每次被绑架都没有目击者也没有摄像头,我没有受到威胁或者伤害,根本不符合一般绑架的条件。 我在家颓废着,喝了酒之后睡着的期间又被绑架一次——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的手表破损十分严重,而我的手腕和脚踝上都是红色的绑痕——醉酒的呕吐物依然粘附在我的衣服上。 一个月之后,我换上西装,去一家公司面试。 走进房间,面试官只有一个女人。 我的对答如流似乎让她对我很有好感,我几乎有把握马上就拿下这个岗位。 提问间隙,她微笑着问我:“哦对了,口渴了吧?我帮你叫杯咖啡。”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 面试官转身去叫助理的瞬间,我意识到了不对劲,一个“不”字刚说出口,脑后就受到了重击:“卧槽!” 小黑屋。 我骂完了这辈子我能想到的最多最狠毒的脏话,但就好像身处宇宙最荒无人烟的深处一样,没有人回应我。 我爬起来蹲在角落里用膝盖抹眼泪,一边想着后天见到面试官时该怎么解释——就算说我会不由自主地瞬移也比真实情况能更让人信服一些。 第三天,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发现自己坐在面试用的椅子上,眼前是一脸茫然的,显然是被突然拉过来的面试官。 “嗯……”我拉了拉衣角,试图打破沉默。 “嗯……?”面试官询问的语气。 “嗯……”我脑袋还疼着,思绪混乱。 “门在这边……”她伸出一只手指。 我夺门而出。 之后的这段时间,我不知道自己被绑架了多少次。 和女生第一次约会,在洗手间里被绑架,导致之后被说“为了逃避买单竟然借口去厕所玩消失”; 去商场买衣服,在更衣间里被绑架——好处是我试的衣服不用付钱,坏处是我被各大商场加入了黑名单。 …… 我渐渐习惯了只要独处就会被绑架这件事,只不过他们下手真的很狠,再挨几次打,我应该会得脑震荡。 因为没有工作,我一直无所事事,和以前的唯一区别就是我买了一堆摄像头装在每个房间里。出门的时候我也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,这样可以防止自己再次被莫名其妙绑架。 4我尝试着在网上用最还原的严肃语气写下每次被绑架的经历,但是在每一章的第一句都是“本故事纯属虚构”。 我把这个系列取名为《绑架者们》。 于是和我莫名其妙被绑架的经历的出现一样,我的连载渐渐火了。 靠着微薄的稿费,我勉强生活下来。 不断有杂志社的编辑或者导演找上我,希望买下《绑架者们》的版权,并且许给我一个宏伟的未来。 我挑选了一家看起来最靠谱的杂志社,并且在这本书面世之后,出席了几次记者招待会。 我换了大房子,添了车,终于在这个城市立足下来。 这段经历乏善可陈,无聊到我甚至开始想念那两个莫名其妙的绑匪。 我拆掉了家里的摄像头,习惯于专挑黑暗的僻静小路走,避免和人见面,我时刻盼望着那两个人能在我头上狠狠来一下,这样我的连载就有内容可写。 但是因为被迫失去了独处的时间,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。 我通过杂志社又召开了一次招待会,向读者坦白,这些所谓的绑架故事都是我真实的经历,我并不是一个作家,只是一个记录者而已。 众人哗然,但显然并没有人相信。 我对着话筒极力辩解着,展示绑架事件唯一的证据——那只残破不堪的手表——来证明自己,但是所有人都认为我在浪费他们的时间——小说之所以存在,正是因为它的荒唐,一旦被证明真实,便失去了它的意义。 我的失态被认为是吸毒过量或者精神失常,手表的损坏被认为是我为了噱头故意造成的,在经过了一系列检查之后,我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进行强制治疗。 在一夜之间我拥有了一切,又在一夜之间失去它们。 5精神病院的生活很平静,病友们都很友善——除了那些像游魂一样到处巡逻的医生和保安以外。 和我同舍的男人是个被埋没的诗人,他在草纸上写作,偷偷塞给我看。 某天室友因为乱咬人被抓去医务室教育,我躺在床上发呆,意识到自己正在独处的瞬间,我眼前一黑。 醒过来的时候,我发现自己趴在熟悉的小黑屋的地板上,忍不住笑了起来。 第三天,我被一束光刺醒。 绑匪走近我,照例要把我敲晕。 我敏捷地撇开了脑袋:“等一下!” 他们停下手,双眼露出了疑惑的神情。 我笑了:“我要加入你们。” 我无法靠一己之力逃离精神病院,但是只要加入他们,我就能逃出来,而自由就意味着一切。 我几乎已经预先感受到了胜利的喜悦。 半晌可怕的沉默之后,其中一个绑匪突然扯下面罩,一脸烦躁地把一个袖珍话筒从面罩下拽出来:“院长,我和你说了多少回了,这种治疗方案一点用都没有!” 文章作者:蒋斯哲 图片作者:hacne 图片来源:哪里治疗白癜风效果好全国白癜风最好医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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